那些街边卖对联的日子
2020.08.28 - 来自:网络转载
生了二孩,家里又修了房子,欠了一屁股债,最近日子过得紧巴极了。参加工作很多年了,很久没有如此窘迫过了。虽然窘迫倒也不至于艰苦,比起以前的日子,现在可谓幸福多了。回首往事,依稀间,那些刻骨铭心事也一幕幕清晰的呈现在眼前:
那是 2005年,大学毕业的我在家待业。家里的土地被国家以低廉的价格收走。家里以前有土地的时候母亲还能种些菜卖贴补家用,卖了土地后,母亲整日在家唉声叹气,家里的经济全靠身体不好的父亲艰难维持。
家里很贫苦,我很少能够在家里的餐桌上看到肉。为了贴补家用母亲每天凌晨3点就起床当清洁工扫马路、捡垃圾。我通过面试在县消防大队找了份临时文书的工作,月薪600元。尽管少得可怜,但是我的工资却是母亲的一倍,母亲工资每月仅300元,工资少不说,连正常的睡眠也没有。家里的生活一直非常艰苦,所幸父母总是将自己最好的给自己的子女,我从小到大,却也一直没有感受到自己的贫穷。
父亲是个地道农民,木匠师傅,却非常喜爱写毛笔字,也是市书法协会会员,字也有个卖相。为了赚钱,我每年都会帮父亲上街卖对联。
我记得,2005年的那个冬天特别冷,北风像刀一样割在脸上,我全身止不住的发抖起来。我和父亲拖着板车架着桌子,上街摆摊。因为过年时间摆摊极多,所以我们早上7点就得出发去占摊位。7点到9点这段时间是没什么顾客的,但是在社会最底层的小贩们这却是活跃时间。为了占一个更有利的位置,货卖得好,就得早点去。大家也心领神会,只要你先去了,后去的也不会说什么,心里暗想,明天我一定要比你还早来。所以摆摊时,特别热闹,大家过得都不容易,偶尔还会寒暄几句。
寒风凌冽,大地铺霜,我冻得嘴色发白,父亲第一次把桌子摆在某银行的屋檐下,以便我能在屋檐下躲风。
“怎么不多穿一点?”父亲抱怨我。
“哪知道今天早上这么冷?”我抱怨天气。
“你回去加衣服吧?”父亲关心的说。
“我身上又不冷,就是这风太厉害了,刮得脸疼。躲屋檐下就好了。伢老子(父亲)你早该摆这屋檐下了。”我几乎把所有厚衣服加身上了,回家也没什么衣服好加了,所以我也懒得回去。所幸躲在屋檐下并没有街边那么冷。
父亲点了一根烟,想说什么又没说。
到了9点多钟的时候,街上的人开始多了起来。风也没有那么凌厉了。父亲写对联很占地方,因为写完毛笔是要晾干笔墨的。我捡了很多石块把父亲写的对联全部摆在银行的屋檐下。买对联的人越来越多,父亲笑起来,那脸上的沟壑显得更深了。
“谁叫你摆在这里的,说了不准摆你还摆?!”随着声音,一个胖乎乎的中年男子从银行里冲了出来。
父亲沾满墨水的手开始发抖,我还没明白怎么回事,那个胖乎乎的中年男子就朝我摆好的对联一顿乱踢,把我压对联的石子全部踢走。对联失去了石块的稳定,也随风颤栗、翻滚。我赶紧跑过去捡拾那可怜的对联。
父亲从怀里掏出一包烟壳发皱的红豆牌香烟,从中选了一根最直的烟递了过去。“领导,帮帮忙,今天天气太冷了,我们就在这屋檐下摆一会好么?”父亲的脸上依然挂着笑容,但是样子难堪得快要哭出来一般。
“我不要你的烟,你拿开。你马上给我搬走!不搬,别怪我不客气了。”那名中年男子把爸爸递烟的手甩开,骂骂咧咧的,并从口袋里拿出一包芙蓉王香烟,摸了一根点燃。我不知道他是谁,但他盛气凌人欺负我父亲的样子彻底激怒了我。
我捡对联的时候捡了块砖头,我准备砸这个骂我父亲的家伙,我管他是谁。可能也是人生第一次在社会中受这样的气,所以我决定以我的方式去解决这个欺负我们家的人。
我拿着石头走近那名中年男子时,父亲一把抓住我的手说:“快把我搬东西,你要记住,伢老子(父亲)赚钱很不容易。”
父亲说这句话的时候,脸色苍白,声音不大,但传入耳中,走进心里,犹如一个炸雷。父亲似乎知道我要干嘛,把我手中的砖头抢过去扔了。现在回想也是,如果我真的砸了那名中年男子,又能证明什么呢?一个砖头能换来怎样的尊严呢?
不知道为何,眼泪浸湿了眼眶。不知道是为父亲委屈,还是不甘。我忍着泪水,帮父亲把摊位搬到一个角落。
父亲之后什么都没说。只是在一张废纸上,写了一个大大的“忍”字。
我知道,父亲其实是很有脾气和个性的人,只是在生活中这时的我们太贫弱,只能去忍受生活带给我们的百般凌辱。
那一天卖完对联,我回到自己的房间狠狠的哭了一次。我的人生也从那一天悄悄发生了变化。我把荒芜的书本重新拾起;把放弃的梦想重新点燃—我发誓,我要成为父亲的骄傲。
2009年,妹妹大学毕业在即,却因病去世了。父亲默守了妹妹的遗愿,再也不出去摆摊卖对联。
我知道为什么妹妹不许父亲摆摊卖对联,因为这个故事我曾经只与妹妹一个人说过……
工作以后,虽然我不再经常想起这些事,但我从没忘自己过去的窘迫与贫苦,反而这种窘迫与贫苦让我学会了善待他人,在困境中给予了我力量,甚至是人生中一笔难得的财富,它犹如一盏明灯照亮着我继续前行!
- END -
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