夜雨

2020.08.27 - 来自:网络转载

夜浓得深时,就起雷了。下午我还看到过阳光,还暗自欣喜明日的晴。这三月的雨卷着夜色凄凉噼里啪啦地打在窗前,远处的河流湍急地更响了,本是寂静的夜,因为雨和风地肆意,显得格外热闹起来。

       街面是个国道,没有排水系统,单位在国道边上,地势低矮,急雨一来,单位的下陂就会形成一条小河,下脚的地方都没有。

       雨把空气和街面洗个干净,把树木花草灌了个饱,让安静的小溪变得咆哮。

      半夜里街头的张婶还在马路边拿着一大块雨布盖雨。她刚将家门口倒了水泥,还没等硬化,便迎来了这并不讨喜的雨。想必雨肯定会把原本平整的水泥地打得凹凸不平。

       张婶满脸雨水,本来消瘦矮小的身材在雨里更是单薄。她40岁左右的年纪,看上去已经五十多岁的模样。丈夫去世后,独自带着一个具有先天智障的儿子。她咬牙坚持着,在马路边上修了楼房,只是为了智障儿子在她百年以后能够安度余生。哪怕现在她负债累累,苦难重重……

      傍晚的时候,我还没吃完饭。村干部打电话给我,说街头张婶家闹起来了,要我去看看。我和同事丢下碗便去了。到了街头的时候,晚霞还烧着云,红得看不出一丝雨的痕迹。张婶还没开口和我说,一个矮胖的中年男子便找我怒气冲冲的说道起来:“张婶家占了我的地。没经我同意倒了水泥。我现在不许她倒了。这地我可是有国土证的。”眯着眼睛,盛气凌人的样子。我皱起眉头反过身去问张寡妇:“是这样吗?”张婶怯弱小声的说:“不是。不是他们家的……”但张婶又说不出个所以然,重复的说着:这不是他们家的,是国家的,是国家的……这“胖子”见张婶如此弱弱说,更加重了语气。“国家又没征完,还留有一部分,怎么说是国家的呢?反正你要给我补偿,不然别想倒水泥!”“你主张你的权利,那么你要举证说明张婶侵害了你的利益。”我十分认真又平静的对中年男子说。我知道这本不是我职权范围内的民事纠纷,但是张婶此刻弱得像一张任人撕碎的纸。如果让她此时说拿起法律武器保护自己,就好像说是呼吸空气填饱肚子一样虚无缥缈。中年男子拿出一本以前的土地使用证,土地使用证并没有标明征地位置。所以无法证明中年男子的说词。

      中年男子和张婶是同村人,大家叫“胖子”。有些地因国道扩修的时候被征收了。路边剩下些碎地,自己修不了房子,只好转卖给需要修房子的人。张婶隔壁一家与胖子签订了一个合同,胖子赚了个大发。这下张婶修屋,自然要找一下张婶的麻烦。我不能断定张婶是否占用了胖子的地,我也不能任由胖子欺负张婶。叫来了村干部,也说不清楚所以然。所幸和国土所还熟悉,便把双方约至国土所理论。国土所拿出征地档案,说国家征到了张婶围墙里面。胖子又换了话,国家还有一角的地没有征完他的。国土所说可以去公路局查看原图。胖子还想犯浑说不去。我知道此时如果我还不摆些态度,张婶会被欺压到无立锥之地了。

      “你去便是,若是查实了有地,你便主张权利。若没查实之前,张婶你倒你的水泥。谁也不能随意阻碍别人施工,若我说了你还要一意孤行,别说法律不客气。”我故意说得大声,震慑一下胖子的嚣张气焰。

       胖子倒也不再高声了。语气软和了下来。便说:“我若去查看图纸,到时我的地方我便不会卖了。莫说你到时门面出租不了。”

      张婶被胖子这么一说,神色立马紧张起来,像是这样的事情已经发生了,求助的眼神四处查看,看看我,又看看村干部,像是寻找救命稻草。

       村干部顺了话说:“你们愿意讲好,就在这里讲好算了,莫去县城查什么图纸了。大家说清楚便没什么牵扯了。”

       胖子见村干部这么说:“也好。就看张婶自己愿意出多少钱给我了。”

       村干部又对神情恍惚的张婶说:“你自己什么意见呢?”

       张婶说:“我欠了一身的债,哪里还拿得出钱哦,丈夫死了,还有个哈宝(傻)儿子,欠了几十万的钱,真的没钱。”说着眼泪扑簌扑簌的掉。

       我最怕这样的场景。像如此一个骨子透着倔强的女性,掉下的眼泪,想必也是苦到一定程度了。

      我砰的站起来说:“去查吧,查了以后再说。人家孤儿寡母,可怜的人,你这样也得不到你想要的结果。地方反正也要查清楚再说。”

      胖子有些犯悚。嘴里却念念有词,“那在说清楚之前,不要动工!”

    “如果没有影响可以不动,如果有影响,必须动工!”我坚定的说。因为我知道,如果停了工势必对张 婶有损失的。

       村干部接上话说:“停工肯定有影响。”

     “你的目的又不是不让他施工,而是要主张权利。这个并不冲突。你明日里去县里查图纸去。若是你的,我帮你找张 婶说。若是公家地,你也莫要说了,给张婶赔礼道歉!”我又接着村干部的话说。

       胖子见我态度坚决,也就说:“也行。”

     “那现就这样。”说完我便离开了国土所。我对胖子一肚子气。我知道胖子有些欺负张寡妇。但站在法律的角度,我必须为每一个人思考。万一胖子在维护自己的合法权益呢?这算不算欺负呢?

       算吧!?也不算吧!?

       我走后,村干部又帮胖子和张寡妇说了一会,张寡妇说愿意出一千块钱解决此事,胖子不干,又来单位找我。我本就不平静的心又开始大幅度波动起来,我忍不住说了几句:“你说人家张婶一个可怜之人,你何必苦苦相逼。即便是张婶占了你的土地,你做些欺负人的事情出来又有什么意义。你的条件又不比张婶差,让人一处又怎样?你又不缺钱,何必呢?!何必呢?!如果你敢再去阻工,就别怪我丑话说在前头!其他的我也不想多说了,希望你举证证明你的权益再说吧!”

      胖子悻悻地走了。说了一句:“若加一些我同意便是了。你们不就是为群众排忧解难的吗?”

      我心里在想,真需要排忧解难的张婶倒没找我说这话,你这不需要的倒说起这话来了。这世间事情总是这样容易颠倒。

      我嘴里却应了一声:“尽力而为吧!先回去吧!”

      我知会了村干部一声,再去做做胖子工作,心里却又一轮地复杂起来。

      有时候总是被一些事情左右情绪和思维。我不敢去轻易下定论到底是个怎样的是非曲直,因为我也是在迷雾之中。这样的土地纠纷事件,我除了要求不阻工不打架外,我如何判定谁对谁错,我如何去裁定孰是孰非?其他的事情又是谁来做呢?这个是非曲直又是谁来断定呢?是我吗?我不知道。

      张婶肯定也是不知道。即便知道,也会因为怯弱,也会因贫穷,也会因害怕,去退让,去忍受。

      胖子似乎也忘了,这世间除了钱,还有很多值得去拥有的东西!比如说善良。

      窗外的雨乘着风,显得更急了。屋后的桃花刚缓过了一场春寒,又遭这夜半时的风吹雨打,花瓣飘零,碎了一地。一道闪电划过这暗夜长空,接着便是一声惊雷。雨愤怒着;风愤怒着;闪电愤怒着;春雷愤怒着;连河流也愤怒着!那柔弱的桃树在夜雨中飘摇,坚持着,努力着,抗争着……

       我想这夜雨,淋湿的不止有大地,还有那倔强而又脆弱的心吧!

- END -

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