不能说的秘密,我天生就不喜欢女孩
2020.07.12 - 来自:网络转载
我在夜总会工作,你恐怕不会相信,我有一个很大的困扰。不知道是父母的哪个基因起了作用,给了我这副还不错的面貌。从初中开始,我就越来越引起女孩子的注意。学校里的女生花样百出地来跟我搭话,起初我还是带着善意,与她们正常来往,后来就令我不胜其扰。高中以后,有几个女孩子更加大胆热烈地追求我,我那时懵懵懂懂,一度和其中一位女生处于热恋。但当女生想跟我有一些身体的接触时,我竟然产生了令我惊讶万分的生理性厌恶和反抗的情绪。
这种奇怪的表现让我百思不得其解。我多次试图忍住这样的自身的负面情感,与女生拥抱或亲吻,可事后那种炸毛的感觉却挥之不去,连续好几日都停留在不断自我否定之中。
直到遇到明哥后,我才明白,我天生就不喜欢女孩,我喜欢的是跟我一样的同性。明哥说出那句话的时候,我们正窝在他的房里看一部电影,王家卫的《春光乍泄》。当张国荣和梁朝伟在南半球的小床上抵死缠绵之时,明哥也抱住了我。我浑身都软了。明哥可能第一次见我时候就知道了,他总是说:「我们都有这样的能力,一个对视就知道你是不是这样的人。」他安慰我,说:「这是正常的,小毕,这是正常的,你是一个正常的人,我们都是。」我当时正处于身心巨大变化的时期,全然不知这究竟是不是如明哥所说的「正常」,我也无心去更彻底的探究,只知道,与明哥在一起,我是开心的。后来明哥北上去读书,我们断了联系。
随着各种风言风语盛传,我不胜其扰,我索性高中毕业后就南下打工了。知道我打定主意到南方打工的时候,我妈和我姐都十分舍不得。我妈眼泪汪汪地说:「你都不会缝被子,你会洗衣服吗,你在外面可不能学坏啊,啊,儿啊,你能不能别去?」我姐拉住我妈,「妈你快别说了,小毕都要哭啦……我把行李都打包好了,这时候说不走也不是事啊。」我擦擦眼睛,对我妈和我姐讲,我在南方安定下来就给家里寄钱,争取早点存满钱就能给家里盖房子。
我只身来到了南方。我满心以为这是个只要努力就能立足的富饶之地,我够年轻,愿意吃苦,只要努力工作……一年,不,两年,存两年的钱,应该就够家里盖房子了。
后来我离开了工厂,却没敢跟我妈说。夜总会这种工作地方,即使我妈一个农村妇女,也知道是藏污纳垢之地。我怕她和我姐一生气就会逼我回家去。
「小毕,小毕听到了吗,来四号房!」腰间的对讲机响了,我赶紧跑到四号房门口,里面烟雾腾腾,有一个客人正指着一个女的大骂,其余几个客人坐在沙发上看热闹。那女的高声叫嚷着,手里倒握着个啤酒瓶,酒瓶指着正在骂人的客人。她头发散落,身子弓着,像要弹射出去的虾,脚上只穿了一只鞋子,另一个高跟鞋不知去哪儿了。我们领班用力挤在二人中间,使劲用手去够那酒瓶,一边喊道:「霞姐你别闹了!霞姐这是客人,我们要做生意的,你耍什么疯啊!」看到我来了,连忙示意我拖走霞姐。我赶紧上前,一把抱住霞姐,往外拖。这个被我们称为霞姐的,是经常来我们这里的做生意的女的之一。我估计也是这群人里年纪最大的了。也不知道怎么的,就和客人起了冲突。
我从霞姐身后抱住了她,使劲夺下了酒瓶,把她拉出了包房。霞姐双手在空中乱抓,一边叫唤着:「王八蛋,骗老娘喝酒,喝了酒又不给钱,什么东西,没钱还出来玩,还找人陪酒,真不要脸……」我怕她骂出更难听的话,一手捂住她嘴巴,一边往外拉。霞姐兀自不肯消停,在包房的门口,作势还要拉住门框。我一急,索性手脚并用,想把她的双手拧到身后,霞姐愤怒地挣扎着,顿时咬了我一口。我一吃痛,情急之下扇了她一耳光。这一耳光下去,霞姐呆住了,我趁她失神,赶紧把她拉到夜总会大门口。
被风一吹,霞姐似乎缓过来一点。我本来是扶着她的,她手一甩,我就被甩开了。霞姐好像又来了力气,踢了我一脚,嘴里骂着:「敢打我,你是不是眼瞎了,小毕你敢打我耳光?!」又踢了我一脚,我一开始想躲开,后来又没躲,生受了她这两脚。「唉我鞋子呢?」霞姐突然发现自己赤着脚,另一只鞋子大概刚才挣扎时候掉了。她一下子歪坐在门口的台阶上。「霞姐对不起,我不是故意想打你的……鞋子可能掉在里面了,你别动啊,霞姐,我给你去找。」说完我就想回夜总会里面去,霞姐喊住我,「给我根烟。」我利索地拿出来给她点上。霞姐手里夹着烟,深吸了一口,身子还在哆哆嗦嗦,却出神地望着前方,默然不语。
我们两个人谁也没说话,夜总会的霓虹灯光照在霞姐脸上,我看着她暗银色的眼影,浓密的假睫毛,穿得极尽所能暴露的上衣,抹得异常惨白的脸,但是脖子上的颈纹却遮掩不住年纪。霞姐扔掉了烟头,平复下来,轻声说:「小毕你也别道歉了,我咬你是我不对。我知,干这行的,没人看得起,」她话音一转,声调高了起来,「别人看不起,没事,但我自己得看得起自己吧。刚才那王八蛋,喝酒上头啦,说拿话呛我,说让我喝二十杯啤酒,如果全部都喝完,一杯给我五十元,要是剩了酒就不给钱。他觉得我肯定喝不完,没想到我今天状态特别好……我都喝啦,那王八蛋竟然不认账了,说我偷偷倒掉了几杯!这狗东西,舍不得钱了还嘴硬,还骂我偷偷倒酒……你说我能忍得下这口气吗,他骂我骂得难听极啦,我忍不住就想用酒瓶子砸他。我霞姐在这一片,什么时候做过偷鸡摸狗的事情,什么时候故意坑过客人?他去打听打听!」霞姐说到气处,怒睁着眼睛,手夹着烟在空中有节奏的顿挫着,唾沫星子都飞了出来。我终于知道了刚才那阵纷乱的起因,怕她又气上心头,折回去再找客人评理,那就麻烦了,赶忙安慰她:「唉你要是把酒瓶砸他脑袋上,那你也得进局子,那就好久不能做生意了……你也别生气了,霞姐,干我们这行的,跟客人结仇可没好处啊。」霞姐听了我的劝慰,似是略有好转。她摇摇晃晃想站起来,脚下一踉跄,又坐了回去。
我安顿她之后,回头去包房找鞋子。领班还在那里向客人不住道歉,见我来了,侧过身子小声问我:「霞姐怎么样了?」我用手捂住嘴,低头轻声回道:「在门口吵闹了一阵,应该没事了吧。」我在包房门口拎起另一只鞋子,提溜着这双高跟鞋回到夜总会大门口时,却发现霞姐蹲在一旁,吐了一地,还在做干呕状。我上前用力拍拍霞姐的背,本意是助她能顺利吐出来。我觉得霞姐的背热得烫手,又瘦得吓人。她边吐着口水边朝我摆摆手,示意我不用拍了。「他妈的,今天真是亏了老本,小费没拿到,还吐得这么惨!」霞姐抱怨着,「下周结算时候别忘了给我记今天的工分。」她叮嘱我,转身避开那摊呕吐物就要走。我追上前说,「你把鞋子穿上啊!」她朝我露出一个不知是哭还是笑的表情,接过鞋子就随手扔在地上。哪知两只脚愣是不听使唤,怎么都穿不进去。没办法,我只能蹲在地上帮她穿鞋。她走了两步,脚脖子一歪,差点又摔了。霞姐大怒,一把把鞋子扯下来,啪啪两下甩在地上,索性就这么光着脚板,走到不远处的十字路口,扬手打了个车走了。
也不知是什么力量驱使着我,那会儿我可能觉得这么一双高跟鞋扔在地上,过往的客人看到了也不雅观,就找了个纸盒子,收起高跟鞋,随意放在吧台的杂物堆里,想着下次再还给霞姐。
领班吩咐我把那堆呕吐物用水冲掉,我照做之后对领班说,「霞姐说,她这几天可能就不来了,要我们把今天的工分记上,下周来的时候可以结算。」领班哼了一声,「我都没跟她算惊扰客人该怎么赔钱呢,她倒是打起算盘来了。」领班这时候打量着我,脸上流露出一副好像我有什么事情瞒着他,但却被他都看穿了的神情,他接着说:「小毕,我跟你讲,你可不要做霞姐的小阿弟,霞姐是有身份的。」「小阿弟」是一个黑话。我们这行里,来服务的女性上头都有大哥,收入的一半要交给大哥,大哥平时不出面,主要工作是联系场子、负责安全,若是有风声,大哥也会提早打好招呼,实在进去了,大哥会出面保出来。但这些跑场子的女性,平时各种大事小事难免发生,总不能都麻烦大哥出面。于是她们会在自己常去的场子里找个看得顺眼的男的,白天就住在一起,到了晚上各自上班。如果有些日常的杂事,就让这男的来处理。而这男的日常开支都由女的出,有时候女的还会额外给男的一笔钱。这样的男的就叫「小阿弟」。
领班接着告诉我,霞姐出道时候是远近闻名的头牌。我说:「这我信,我刚才仔细看了,霞姐长得不差,就是现在年纪大了,粉搽得有点厚。」领班让我别打岔,他继续说,金总有个结拜兄弟,被称为二哥的那位,看上了霞姐,就让霞姐跟着他。霞姐跟着二哥后,弟兄们也就尊称她为二嫂。有一次干架,二哥冲在最前面,心狠手辣,对方在他手下折损了不少兄弟。第二天,二哥就跑路了,这一跑就是好几年没音信。起初,二哥的威名犹在,那场大战也给金总挣了不少地盘,金总对二嫂还是很照顾的。但二嫂脾气大,不愿意就这么看人脸色、寄人篱下,索性再次下海重操旧业,称呼也从「二嫂」变回了「霞姐」。
「你长得好,小毕,你长得帅气,我知道来咱们店那些女的,都想跟你好,这没事。你跟其他哪个女的在一起都没事,就一句话,千万别跟霞姐搅和在一起,千万别让金总知道,他会把你打得半死。」领班这话说得越来越费解。我不解地追问:「那今天那些客人对霞姐这么不客气,金总也会去讨说法吗?」领班被我气笑了,说:「你是不是糊涂,那是客人!一个陪酒女跟过哪个大哥,关来消费的客人什么事?金总怎么可能为这种事出头呢。霞姐陪客人出台,难道金总要把每一个客人都打得半死?那霞姐还怎么做生意?可如果咱们店里的人哪一个跟霞姐好上了,那性质就完全不一样……」领班欲言又止,又笃定我跟霞姐必然发生过什么。我心里哭笑不得,我总不能当场告诉他,我喜欢的是男生,所以不可能跟霞姐发生什么事情吧。
此后几日,我每晚守在大门前张望,来的陪酒女有的眼熟,有的眼生,可都没有霞姐。我妈倒是打来过电话,说已经给姐买了个小电驴,又说起前一阵子发生个好事情,我妈说:「儿啊,你舅妈的同学,那个在县里做房产的刘老板,最近在开发新楼盘,你舅妈说这时候老板需要钱,咱们借给他,等到楼盘卖出去,转手能给咱 20% 的利息。我寻思这生意不错,有你舅妈在,这老板肯定按时付利息。我就把你寄回家的钱凑了个整,借了三万给这刘老板。等到明年,再凑凑,指不定就能把房子造起来了。」我心里觉得不太踏实,就问舅妈借给刘老板多少。我妈说,舅妈具体借了多少她也没告诉咱,但刘老板承诺等楼盘开售了就给舅妈一套房子当利息。这么一说,我算了一下,舅妈借的应当不少于 100 万。「舅舅家有这么多钱吗?」我反问我妈。我妈听我的意思是在质疑舅妈说话不诚恳,可能是在欺瞒我们家。我妈当下就不高兴了,说:「儿啊,你可别东猜西猜的,头一笔利息你舅妈都给我送过来了,你别没事找事!」说完,她索性挂了电话。我琢磨这事儿有点不对劲,我们夜总会在各家单位关照下,主动订了几份报纸。白天没啥事我就蹲在吧台翻报纸,总是能看到类似的公司借钱、老板跑路的新闻。
我正想给舅妈打个电话,探探虚实,我妈电话又来了,这次她说了个让我毫无准备的事情,她说:「我琢磨你姐岁数不小了,给她张罗一门婚事,前一阵子媒婆上门来说,隔壁村子有个在南方城市做生意的,想娶个家乡姑娘,正好我家闺女岁数正合适,就先来问问八字。人家说,因为男人的生意在南方,女方过了门,也要跟他去南方生活。我心里想着,那你姐不就跟你在一个城市了吗。我那个高兴啊,就把你姐的生辰八字给了媒婆。这不媒婆吃饭时刚来过,说八字不冲,是个好姻缘。刚才你问我钱的事情问了半天,我差点把这事情忘了。」我有点没反应过来,我姐大我三岁,今年二十一,我没想到她这么早就要出嫁。「那我姐自己什么打算呢?」「你姐没啥打算,她说先看看人吧,合适的话就行。」「你们看过人了吗?」「还没呢,男人在南方,最近不回来,说要等年底回来一趟,你姐说,到时候再看也不迟。」
姐姐竟然要谈婚论嫁了,我说不出是欢喜还是忐忑。我姐这几年越发出落得好看,远近出名,也就是年纪还小,所以没找好人家。我爸去世时,我姐才读小学三年级。眼看着我也要读小学了,她在某一天突然做了个决定,把书包给了我,自己开始干农活。我想,要不是让给我读书的机会,导致她中断学业,她可能早就去北京上海这种大城市,出国都说不定。她可比我聪明多了,小时候她就心灵手巧,自己做小裙子、小花帽,给我穿上戴上,非要把我打扮成妹妹的样子,和她一起玩过家家的游戏。转眼已经是十多年过去,我姐现在在工厂打工,我自己也没能考上大学,只是做个三流夜总会的服务生。想着这些事情,思绪就同线团一样扯了开去,满心都是愧疚。
接下来的几天,我也不再继续守着大门了。最近不知怎么的,夜总会生意特别好,来来往往的女的也特别多,招呼不过来。一天半夜里快三点了,店里的客人几乎都走了。震耳欲聋的强烈节奏的音乐慢慢沉寂,我也难得歇了口气。领班见到我说:「霞姐在五号房间。又喝醉了,客人都走了,她还在那迷糊着,你把她送回家。我先走了,你最后把电闸关了,把门关上。」领班吩咐了半天,显然对我不放心,可又受不了一个接一个的哈欠,最后还是打定主意先走了。我听着霞姐来了,就先去吧台找出了那个纸箱,里面是霞姐的高跟鞋。捧着高跟鞋,我推开五号房间的门。大电视里放着电影,旋转彩光灯依然在空转,空气里传来一股难闻的味道,又不是平常的烟味。霞姐睡在沙发上,昏暗中我看她脸色发青,双眼半张半合,胸膛上下起伏得厉害,两手耷拉在身侧。我推了推霞姐,喊了几声,可她就是清醒不过来。霞姐嘴里发出微弱的迷糊的声音,我听不清她是在说让她继续睡,还是说要喝水。我看了看桌上,这是我才注意到桌上有一小片铝箔。糟了,我心说,霞家这是吸粉过量了。我拿来几瓶矿泉水,一手抠开她嘴巴,一手慢慢地给霞姐灌进去。在这里工作了半年,我也不是第一次看见人吸粉,有时候是客人单独吸粉,有时候是客人和陪酒女一起。也有人一时间吸多了, 别人就用这种方法来临时缓缓劲。灌矿泉水时候速度要慢,快了会呛住,喘不上气了就更麻烦。我细致地给霞姐灌了两瓶水,能看到她的呼吸变得平稳,脸色也有好转。我擦了擦汗,把霞姐放平,给她盖了条毯子。
这时候我才注意到,大屏幕上放的竟然是《春光乍泄》,我大概已经有四五年没再看过这部片子了。
此时此刻,整个夜总会只有我和霞姐两个人,霞姐正在昏睡,而我面对着一个巨大的电视屏幕。我不知道这是不是霞姐点映的,还是谁拷进去的,我只觉得似乎又回到了几年前无忧无虑的时候,我和明哥那短暂和欢乐的时光,正是电影里的那对主人公关系亲密时候的写照。迷迷糊糊间,我在 Quizas Quizas Quizas 的歌声中睡去。
也不知过了多久,我感觉什么东西正压在我身上。我一睁开眼,吓了一大跳,霞姐拉着我的裤子拉链,正欲解开。我一激灵,一个翻身,离开了霞姐的控制,我指着霞姐高声说:「霞姐你干什么!」霞姐扑了个空,索性背贴着沙发缓缓坐下来,我感觉她还没从粉的控制中恢复。「小毕啊,你装什么清高啊,男人不都喜欢这一套吗?我今天心情好,愿意服侍你,你有什么不满意的?」霞姐软绵绵地说出这番话来,着实让我愤怒,我说:「霞姐,上次我帮你,我不是求你什么回报,我是看不得你被人欺负,如果不是你,是别的姑娘被客人欺负,我也会出头的。」霞姐哈哈哈大笑,我看她前胸都在笑声里抖得厉害,我赶忙移开了眼睛。霞姐主动凑近我说:「那好,不说什么报答不报答,就当我们互相快乐一下,行么。」说完,霞姐双手勾住我的脖子,就要把嘴凑上来。我闻到一股冲人的劣质香味,闭上眼睛就一把用力推开她。霞姐呆住了,她以为她这么低声下气,我绝不会拒绝。但我恰恰拒绝了,而且是用蛮力推开的方式。霞姐恼怒了,生气地说:「小毕你这兔崽子,你是不是嫌弃我,嫌我老还是嫌我丑?我都这么倒贴了,你还不接受?」听霞姐这么说,我更火大了,我说:「霞姐你搞搞清楚,你是金总要保护的人,我只是一个最底层的服务生,我有什么资格来说『嫌弃』?」霞姐顿时愣住了,她脸上浮现出一种听了个很好笑的笑话的神情,她回应我说:「你从哪儿听说是金总保护我的?你是不是知道二哥的事情?我之前跟谁都没说过这事,今天既然你说了,我也不瞒你。二哥跑路之前跟我讲,他和金总商量好,他出头,金总赚钱,但这钱二哥要分一部分。二哥一旦跑路,这钱就应该给我,我来管着这钱,要么去外地跟二哥一起过,要么做点投资,等二哥回来一起生活。可金总他做了什么,你知道金总做了什么吗?」霞姐说到这里,整个人都抖起来。我赶紧又塞了一瓶水给她,她一口气喝完半瓶,擦擦嘴继续说,「这狗娘养的金总,他不但昧了我和二哥应得的那笔钱,他还想趁二哥不在,强要了我的身体。我能从吗?当天我就朝他裤裆踹了一脚。这狗娘养的,蹲在那里半天起不来。哈哈哈……这狗娘养的逼走了兄弟还要强占兄弟的老婆!是,没错,我现在是婊子,我现在是做这行,但我就是不让姓金的得逞,我就是要在姓金的场子里明目张胆做生意,我就是当婊子我也不会让姓金的得逞!」霞姐骂得痛快,边骂边伸手指指点点,仿佛金总就站在她身前似的。对着空气骂了半天后,霞姐回过神来看着我,眼神里突然一片柔情蜜意,湿润得像要滴出水来。我连忙摆摆手,说:「霞姐,真的不行,真的不行,我……我也跟你说实话,我喜欢男的,我是那个……」霞姐想环抱住我的双手停在了空中,大笑不停,「原来你是个相公啊,哈哈哈,这么漂亮的小相公,真是,我真是没想到,哈哈……我真是错怪你啦,哈哈哈……」在霞姐放肆的笑声中,我逃难似的逃出了房间,躲进了男厕所。过了一阵,我听得霞姐唱着歌离去,这才出来收拾包房。唉,霞姐又忘了拿这双高跟鞋了,她都没打开这个纸盒子。我只好又把它放回吧台的杂物堆中。给夜总会锁好门,悻悻然离去。
过了几个月太平无事的日子。临近年底,有几个员工要回家。但是按照经验,年末生意都不会差,我们都得有人值班。所以我们又多招了几个服务员和一个厨师。有了新人顶班,原来的厨师师傅今年也能回趟家了。领班还托我给拉车的金叔送一条烟,叮嘱金叔一定要提早安排好,要有能随时上工的女孩,千万不要在最忙的那几天空场。我完成了任务后向领班汇报,领班点点头。我多嘴问了一句,说:「最近没见到霞姐啊,知道她去哪儿了吗,不至于那么早就回家过年了吧?」领班听了我这么问,神色一变。他把我拉到夜总会门口,颇为警惕地看了看四周,这才说:「你还不知道吗,上个月,霞姐死啦。」我一听这话,觉得浑身被冰水浇了一遍,我忙问:「怎么死的?」领班做了个吸鼻子的动作,「说是吸粉过量死掉的。」我一脸惊愕,僵立在此。我那天就看到霞姐在吸粉,却没说半句来劝她戒掉这万恶的东西,如果我当时不是急着推开她,而是多关心她一句,她是不是能稍微听得进劝,那也就不会走到这一步?我满心懊丧,浑身的力气像被抽光,胸口一股郁积之气憋得难受,却又没法开口跟领班说那天晚上我和霞姐之间的对话。
领班分了支烟给我,一边点着一边感慨,说:「干陪酒这行,风光的时候做头牌,呼风唤雨,大哥都捧你。可一个女孩能红多久呢?最多半年。半年之后,再红的头牌都变成残羹冷炙,能来找你的,就是恩人,就是给你口饭吃。要是没人光顾,又染上毒瘾,那几乎就是死路一条了。」领班拍拍我的肩膀,继续说:「年轻人,我干这行已经十几年了,浑身都染黑了,也离不开这行……可你要是有机会,还是做点别的,这一行……毕竟名声不好听。」
说实话,领班这些话我基本没听进去,我还沉浸在霞姐已经死了的巨大的心理冲击中。我的脑海中反复浮现那个晚上我们在包房里的场景,霞姐的形象仿佛还在我的眼前不断出现,她双眼湿润,就想我能抱她一下,亲她一下,安慰她一下。我怎能料到,短短月余,竟然就成了永别?
领班先走了,他让我指点一下那几个新来的服务生,也去厨房关照关照新厨师。我答应了。跟这些新来的服务生交代了一些注意事项和常规的卖酒话术,我转身走向厨房。我们的厨师主要工作就是拼果盘、打果汁,做点夜宵,以及每天做一顿晚饭的员工餐,工作量不算大。新来的厨师叫朱云,我进去的时候他正蹲在地上搬一筐芒果。我喊了他一声,他站了起来。我自我介绍说,「朱云是吗,你叫我毕哥吧。」朱云规规矩矩地喊了一声。他穿着一套不甚干净的厨师制服,制服估计是先前的厨师的,对他来说甚至有点大。他的脸较瘦削,细细的眉毛显得眼睛看起来很大,鼻梁很高,和薄嘴唇凑在一起,显得心事重重。我注意到他的手指长得很好看,细细长长,在厨房的微光里明显格格不入。他站在那里逡巡不前的样子,看起来完全就是一个高中生刚刚踏上社会的样子。我一看他这模样,心里突然颤动了一下。脑中顿时想起明哥在我耳边说过的话:「我们这种人啊,就是有一种特殊的本事,一眼就能看出来你是不是……」这时,朱云怯怯地问我:「毕哥,晚上的水果我都准备好了,你看还有什么要另外准备的么?你最近有没有见到金总,我,我想找他一下。」我回过神来,拣点了一下备货,说:「我看应该可以了,你再拿点冷冻的奶黄包之类出来,晚上有的客人会点这个当夜宵。金总我最近没见过,他也不是每天来这里,你要是有事,问问领班能不能解决。」朱云赶忙摇摇手,说:「那那不必了,不用麻烦领班的。」说完,示意我他去忙了。看他转身去做事,我心里的那份激动还是犹自不停,似乎从他身上看到了熟人的影子,这一种细小的情绪已经很久没有出现了。我又问了一句:「我看你年纪挺小,是不是头一次出来做工,厨房里的东西都会用吗?」朱云咧嘴笑了下,说:「毕哥你莫小瞧我哦,我可是正规厨师学校毕业的,这些工具我们都熟得很。」说完他利落地给芒果削皮。看他刀工熟练,我也就不多说什么,点点头离开厨房忙我的去。
到了夜里十二点多,我们迎来了客流高峰,接连来了四五拨客人,店里一阵哄闹,包房里酒水、水果的单子纷至沓来,到处都在喊着我的名字。我一阵忙乎,一边安排人手送,一边催厨房加快速度。
没过多久,我突然听得厨房传来一阵动静,我几步走到厨房,一看朱云跪在地上,手上鲜血淋漓,一个打汁机横砸在地上,地上满是黄色的果汁和红色鲜血的混合物。朱云大声呻吟,我一下子就慌了,连忙呼叫领班。
领班大惊失色,忙问朱云怎么了,朱云双手指指打汁机,说手指卡在里面。我找来一条干净的布,三缠两缠缠住他受伤的右手,赶忙准备医院。领班又叫了另一个服务员陪我。我搀扶着朱云往外走,朱云忍住疼低声说:「毕哥,得把那个打汁机带上,我的手指还在里面。」
我们到了医院的急诊科,急诊医生解开缠在伤口的布,看了一眼马上说:「这得做断指再植手术,你们赶紧去付点押金。」陪我们的那个服务员先去交了押金。领班想得周到,我们来时他先从吧台支取了几千元让这服务员带上。推进手术室前我问护士,这手指能救回来吗。护士的话从口罩里听起来模模糊糊的,他说:「接肯定能接上。但是能恢复多少功能,不好说,要看断指创面的神经损坏情况,还要看后期的恢复情况。」我听得懵懵懂懂。朱云满身大汗浸湿了厨师服,他双眼紧闭不敢看自己的创口。我把手放在他头上,俯下身体小声安慰他:「忍一忍,医生会给你最好的救治的,你别太担心,千万忍住,配合医生,不要乱动啊。」朱云用尽全身的力气点点头,抬头看了我一眼,满眼泪水。我心里一抽搐,还来不及再说几句,他就被送进了手术室。
天色快亮的时候,朱云送到了住院病房。他还没有醒来,受伤的右手在被子下包得严严实实。护士说手接上了,我松了口气。我想着要不要联系他的家人,但困意袭来,实在忍不住就坐在病床旁,一头耷拉在床上,昏睡过去。
等我被领班喊醒时候,一看时间已经是下午快 2 点了。朱云不知是被痛醒的,还是被领班叫醒的,领班正给他喂一点水喝。我去卫生间洗了把脸,问朱云要不要吃点东西,朱云说有一点饿,但不知道能不能吃东西。我说,别管那么多,我先去买了,你吃不了我也得吃。说完,我跑去医院的小卖部,买了几个面包和几瓶果汁,但付款的时候,又把果汁换成了牛奶,免得朱云心里难受。
等我回到病房时候,金总和领班站在病床前,和朱云在说话。我连忙跟金总打招呼,金总看了我一眼,说:「你这两天就算放假,在这里陪着朱云,等他出院再来上班。」我点头说好的,又问金总,「是不是联系一下朱云的家里人?」又问朱云:「你家人在哪里,是不是给他们打个电话,说一下?」刚才还在那里神色如常的朱云,听到我这句话,脸色激动地红起来,好像做着巨大的心理斗争,准备说一些话。我莫名其妙,不知道哪里说错话了,看向金总,金总摸摸鼻子,尴尬地说:「小毕,你别问啦,你就陪着……」
这时朱云大声地打断了金总的话,他扯着嗓子喊:「金总,我已经没有家人了,我唯一的姐姐,朱霞,之前就死在你手上!你害死了我姐姐,你又假装好意照顾我让我来你店里打工,好封住我的口……你为什么不让毕哥讲话……毕哥你继续讲,你看看这个人模狗样的金总,就是他害死了我姐朱霞!」
我惊愕地看着朱云这一番话,霞姐……朱霞、朱云是两姐弟?怪不得之前我看他有点像熟人的样子,原来是霞姐的弟弟。可是霞姐的死怎么就跟金总扯上关系了,领班先前告诉我的,霞姐是吸粉过量死掉的啊。
金总听到朱云这番指责,一下子就扳起脸来,他光溜溜的脑门冒着汗珠,左手下意识不断转动,想让那串大珠子处在更合适的位置,那串佛珠在转动时发出颤颤巍巍的声音。金总没料到朱云在病床上刚醒来,就积攒了力气说得那么大声。他用一种无法质疑地声音说:「朱云,你别血口喷人,朱霞她是自己找死,吸粉死的,你不信去问警方,他们都说是这样。你以为朱霞死了我不难过吗,我跟她认识了这么多年,总算是熟人,你以为我不想帮她,让她别做陪酒了吗,但我跟她说了有用吗,她自己染了毒瘾,又吸过头,你还怪我?她自己要寻死,谁能拦得住?!我把你喊到店里来,不就是看你可怜,给你份工,你要不想干,趁早滚蛋。我他妈做了好人还没好报!」朱云费力地摇摇头,咬牙切齿说:「我姐当时跟着二哥,二哥跑路时候你理应把他们应得的那份钱给我姐,你心太黑,不想分钱,还想霸占我姐,要是我姐有那笔钱,她用得着再去做陪酒的行当吗?金总,你别以为我姐什么都没跟我说!你这种黑心黑肺狗东西,什么事情干不出来,你以为我姐没跟我说是谁让她染上毒瘾的吗?」
金总听得此话,也不愿多做辩解,打开手包,捞出三叠钱,在手里掂了掂,然后扔在了床上,他低沉地说:「不管你说破天,我就跟你说,你姐的死跟我没半点关系,随你去哪里查。这钱算是赔你受伤的钱,以后你滚蛋,别再出现在我店里。」说完转身就走。朱云欠起身子,捞住三叠钱,用力掷向金总的背。领班眼疾手快,挡住了朱云这费力的一扔,三叠钱散落到了地上。金总听到后面动静,转身见状,又欲发火,领班半推半劝,把金总劝出了门。
听了他们的对话,这巨大的信息量我一下子接受不了。蹲下身收拾起散在地上的钱,听得朱云在床上抽泣起来。我站起来问他,你还要不要吃点东西?
朱云出院后,我在自己的出租屋里搭了张床,把朱云接到了自己的出租屋里。之前朱云是跟几个人合租在一处农民房里。跟我一起住,对他来说,显然环境更好一些。白天我们在屋里一起看碟看电影,傍晚我去上班了,他就留在家里。伤好后,他开始承担了做饭的职责。不得不说,厨师学校出来的,做菜的水平确实还是挺好的。朱云受伤的小指,倒也并没有给他做饭做菜带来太大的影响。
我跟朱云说,有没有想过开个小饭店。朱云犹豫了一阵,我说我来出钱,他负责厨房,我负责前面,我们就卖点盖浇饭、面食给附近的工人,价格实惠,味道不错,不怕没生意。朱云点点头答应,我就开始张罗找门面。
其实,那天医院的事情发生之后,我早已没心思再在夜总会干了。霞姐的死讯和朱云的抽泣,给我带来的太大的冲击,我没办法再给这样的老板打工。
我跟领班提了辞职,领班似乎早有预感,他利落地帮我结算好了工钱。我收拾完物品,想了想,还是把吧台里那个纸盒子带上了。当时我从路边捡起这双高跟鞋之时,无论如何也没想到这双鞋的主人命运如此惨烈。
合适的门面找到了,这还是金叔给牵的关系。金叔知道我辞职在找饭店的门面,帮我打听了一阵,在这片城中村的入口附近,给我找了个小铺面,锅灶齐全,两张小桌子,能同时容纳八个人,也算不错了。原先的租客说要回老家发展,只收了一点点转让费,房东要的租金是一年四万,在这一片也不算贵。我把积攒的钱都拿了出来,朱云也出了一万元,拾掇了两天就正式开业了。
前几天的生意着实不差,我们的盖浇饭价格适中,口味丰富,朱云还做了一点卤味搭配着卖。我算了一下,每天的营业额平均有一千。这么算算,只要大半年就能收回成本。我们都很开心,每天烟熏火燎的辛苦和累,也就不当那么一回事了。
快年底了,我跟我妈说,今年我就不回家了,这边的生意比较忙。我当时想着是,朱云已经没有家人,如果我一走,他这个年会过得很难过,不如我陪着他,饭店照常开,这几天生意不好也没关系。从夜总会辞职后我就跟我妈说了开饭店的事情,我妈当然不同意,她觉得我不会做生意。但我哪能听她的,况且我姐听了我的打算也没反对。真要是都不同意了,那时箭在弦上,也不能由他们。
过年前的几天,我们收工回到屋里,各自洗漱后歇了。朱云在那边床上突然跟我说,「毕哥,明天我们早点收工吧,明天的晚饭我们就不卖了,回家自己做点。」我不是很明白,问他为什么。朱云犹豫了下,还是说了,「明天是我姐的生日……冥寿……我想祭拜她一下……你要是觉得不合适……」我连忙说:「不不,我没觉得不合适,这样挺好的,就在这里弄吧,我去买点香烛,我也祭拜霞姐一下,毕竟我们也是熟人。」朱云听我说完,低声说了句谢谢。我们关了灯。我侧耳听他在床上辗转反侧,迟迟不肯睡去。我闭上眼,眼前浮现的是霞姐的银灰色眼影,那长长的睫毛还好似会说话似的,我想起了她在夜总会门口大骂金总的态势,又兴起了漫漫的虚无和人生无常之感。终于昏昏沉沉睡去。
第二天,我们早早打烊。到家后,朱云把提前准备好的供品摆上桌,我点起了香烛,找了个铁皮罐子,将纸钱烧化。氤氲的烟气在小小的房间里弥漫,朱云跪在香烛前,双手合十,头伏在地上。我看他肩膀都抖动,知道他忍不住伤心,已经哭出了声。「朱云,你别太难过了,霞姐若是有知,也是希望你开心,而不是为她难过,对不对。霞姐看到我们现在开了饭店,靠自己的努力挣钱,应该是开心的,你说是吧。」我不住地安慰朱云。朱云停了抽泣,站起身,问我,「你要不要也祭拜一下?」我答应了,点了三根香,庄重地向祭桌鞠了三个躬。香烛在沉默地燃着,偶尔爆出几个火星。祭桌上的供品简单朴实,一条猪肉、一方豆腐、一盆整鸡和一条鱼。旁边还放了一包烟和一杯酒。
我靠在窗边抽烟,静候着纸钱烧尽。朱云坐在自己床边,无言地沉默。这时我想起什么来,低下身,从自己的床下翻出一个纸盒。吹了吹上面的灰,转身把这个纸盒递给了朱云。朱云不解其意,打开后一看,里面是一双高跟鞋。「这是?」朱云望向我。于是我再也没忍住,把我和霞姐的结识,帮她解围,这些事情都告诉了朱云,甚至那天晚上包房里的事情,都没有隐瞒。朱云听得刚开始,为自己姐姐受人欺负而生气,等到听到霞姐想跟我好却被我以性向不同拒绝时,没忍住还是笑了。我分明看到朱云的双目之间流动着异样的神采,他也看向我,我们四目相对。
纸钱烧好了。我收拾桌子,朱云把供品拿下去回锅。他快速地做了五六个菜,我开了几瓶酒。那夜我们喝到深夜,边喝边说,边说边唱,直到深夜,桌子都没有收拾,朱云就躺到了自己床上。我靠近他的床,借着酒意,伏下身,凑近了他的脸。朱云紧闭双眼,满脸酡红,小声说:「毕哥,你缓着点,别太急。」
匆忙的新年过去,工厂开工了,我们的生意也恢复了平时的忙碌。有一天,金叔给我打电话约我吃饭。我欣然同意,上次找到店面的事情,还没感谢金叔呢,正好趁这机会请他吃个饭。跟朱云打了声招呼,朱云说他一个人能搞定,我就赴约了。金叔约我在一家酒楼,我进去的时候,远远就看到金总那颗大光头,反射着饭店的吊灯光,坐在金叔边上,正端着小盅喝着茶。等我走近,金叔站起来,一脸笑容地招呼我,「小毕,你现在也是个老板了,我早先就看你有出息,来来来,坐下坐下!」我忐忑不安地坐下来,不知道金叔和金总这一对,葫芦里卖着什么药。
金叔替我斟上茶,笑颜盈盈对我说:「小毕,我听说之前你和金总有点误会,我也算是你们两个的熟人,金总主动让我邀请你,请你吃这顿饭,你们呢,过去有什么误会,今天也就解了吧。」说完,举起茶盅,看向我们两个。金总不紧不慢地端起茶盅,望着坐在桌子对面的我说:「小毕,之前的事情,其实并不是朱云讲的那样,我也有不得已的苦衷,霞姐的死,我自认没有责任,但朱云在气头上,我也很难向他解释什么。这都是霞姐自己的命,怪不得别人。我跟你没什么冲突,你在我那里工作的时候,我也没有亏待你。上次金叔跟我说你要找房子开饭店,那房东也是我熟人,我开了口,他这才租给你。虽然也不算什么帮忙,但我们总是可以坐下来好好聊聊的,以后你有什么其他的计划,说不定我也可以帮上忙。」看金叔和金总这么一唱一和,我这才明白。看来他们是真的不知道,我现在和朱云住在一起,也不知道饭店的另一个股东和厨师是朱云。说实话,那会儿我是真想一走了之,但看着金叔那满脸堆笑的样子,我有点为难了。怎么也要给金叔一个面子,他可从来没有坑过我。想到此,我还是聚举起了茶盅,一饮而尽了。金叔见状,满心欢喜,招呼着上菜。我们有一搭没一搭地说着话吃了起来。席间,他们问了我很多情况,家里的事情,我读书的情况,问到饭店的生意如何时,我忍住了没说朱云是厨师这件事。金总问我租了多久,我说付了一年租金。金总笑笑没接话。末了,我准备结账,金叔笑笑说:「哪能让你结账呢,金总已经买过单啦。」我望向金总,觉得匪夷所思,实在没想到是他请我,原本我还觉得金叔挑的地方有点贵呢。饭店门口,金总让我等等,他从车里拿出一个纸袋子,递给我。我摸不着头脑,这跟我平时认识的人前趾高气扬的金总完全不是同一个表现啊。金叔凑过来,劝我收着,说:「咱们那,都是老乡,都是一家人,哈哈哈,小毕你就收下吧。」看他说得诚恳,我有点心动地看着纸袋上的牌子,那牌子真的挺贵。我还是接过来了。路上打开一看,是一条皮带和一个钱包。我估计这两样东西,总要三四千元。
回到店里,朱云还在忙。我犹自想着今天的饭局,总觉得金叔和金总跟我隐瞒了什么事情,那事情就像衣服上的线头钻出来,我想拿剪刀把它给剪了,可怎么也抓不住线头。
这时我妈跟我打电话。我妈说,过几天想和姐一起来南方看看我。我说:「妈,你们要是想我了,我回趟家就成了,你们两个来,太麻烦了吧,我这临时也找不到地方给你们住啊。」我妈在电话里笑起来,说:「你别忙活,我知道你饭店生意累,你回家也不合适,还是我和你姐来吧。」我看她们这么坚决,想着我妈我姐也没出过省,到南方来看看玩玩也好,我也能尽尽孝心。我说:「那行吧,你们什么时候来,我给你们订票呗。」我妈说:「不用不用,我们已经订好票啦,这几天就动身。」我觉得奇怪,就继续问:「那姐的厂里请假这么多天没事么?」我妈说,「跟你说实话,你姐已经把工辞了。年里,上次跟你说的那个男人上门来过啦,我看着挺满意,个子挺高,虽然年纪比你姐大十几岁,但男人年岁大就沉稳。他诚意邀请我们来南方,看看他的公司,以后你姐到南方住下来也要熟悉熟悉环境,顺便玩一玩,车票他早就帮我们订好啦。」这时,电话对面换了人,我听到了我姐的声音,「小毕,我跟你说,你什么都不用准备,我们住的地方也安排好了,到时候我们一起在南方城里,你可要带我好好玩玩啊!」我挂了电话,真正是满腹狐疑。一来没想到,那个他们口中的男人,上了门,我姐的这桩婚事,眼看着就要走上正轨。二来没想到我妈我姐,会突然来南方。打烊后回到屋里,我和朱云耳鬓厮磨了一阵,跟他说了我妈我姐要来的事情。朱云有点担心,我说,「你别担心,他们以为你就是跟我合租,不会想什么的。」
隔了几天,我和朱云起早来到饭店的时候,猛然看去周遭的环境,吃了一惊。一夜之间,整个城中村贴满了大红色的标语,一旁的墙上赫然写着拆迁通知,上面要求在三个月内主动腾清,主动签协议的还有奖励。拆迁通知上的地图显示整一片城中村都在这次拆迁范围内,我和朱云租的房子,以及我们刚刚盘下两个月的饭店都未能幸免。
朱云慌了神,我让他别着急,连忙打电话给房东。房东平时住城里,我就在签协议付租金见过一面。哪知道这电话拨过去竟然是空号。这下我也有点心虚,又找了金叔。金叔听了我的话,说,「怎么金总上次没跟你说吗,我以为上次吃饭时候他会跟你讲啊。这样,你打电话给金总吧。」金叔匆匆就挂掉了电话。他只是个掮客,找他也不顶什么用。我无奈拨通了金总的电话。
金总接到我的电话似乎毫不惊讶,他先开口说,「小毕,你终于给我来电话了,我听说你妈你姐最近要来南方是吧?」我一时急着问他房子的事情,没来得及接他这个话茬,我问,「金总,这房子怎么突然要拆迁啊?你当时找了房东,房东没跟你说这事情吗?这一下子拆迁,我们就赔光了啊,我找房东,房东电话都换了,我该怎么办啊?!」金总听到我这么说,哈哈一笑,说,「小毕你慌什么,我上次不是问你签了多久,付了多少租金吗,你不是自己说的只付了一年吗,我给你算过,那边的房子三个月腾空,等到拆迁,至少还要小半年,你亏也亏不到哪里去吗。我跟你说,这个地块的拆迁,在拆迁公司里我也有股份的,到时候先拆哪里再拆哪里,还不是我说了算,把你们的饭店安排到最后拆,不就给你补足了时间吗?」我急了,「话不能这么说啊,金总,如果你们早就知道要拆迁,还收了我一年的租金,那你们不就是坑人吗?如果我知道这里要拆迁,我干嘛把店面租在这儿,我去工业区租个房子不行吗?我在这边辛苦了大半年,到时候一拆迁,积累的客流都没了,可不肯定是白干了吗?就算你把我排到最后拆,可整个区块一拆,谁还会来这里吃饭?你能不能找到房东,这不行,我得跟房东谈啊,金总,他不能这么坑人啊!」金总在电话那头半天不响,我连续喊了几声,他再接话,「这样吧,我帮你找找看,今晚你来夜总会找我,我们谈谈这个事情。」
金总那头挂了电话。我心里极不痛快,原本想着可以与朱云一起努力,靠勤奋和汗水获得正当的报酬,哪知道会有这种飞来横祸。我和朱云投入的钱先不去说,每日里起早贪黑,浑身油烟味,为的不就是能安安分分自己养活自己吗,我还指望着饭店的收入能寄回家,给家里盖起楼房呢。可那些美好的愿望和理想,在眼前的这红字标语和宣传单前,是多么苍白和孱弱,就像那烧纸钱后的香灰一样,不堪一击地飘散到了空中。
但我还得安慰朱云。我跟朱云说,问题不大,我能找到房东,让房东退我们三分之二的房租,这样我们还能另外找个铺面,重新开始,「这里就算给我们积累经验,练手了。」听我这么劝说,朱云虽然不服气,也没有再反驳什么,钻进厨房去备菜了。
到了晚间,打发过一波下班来觅食的工人后,我和朱云坐在店里,喝杯茶休息了一阵。这时两个人提着大包进来,我刚想问他们想吃点啥,突然发现就是我妈我姐来了。我可高兴了,一把奔过去,拉住我姐的手,我可有整一年没见到她们了。我说:「你们怎么找到这里的啊,我还以为你们还要过几天呢,怎么也不让我去火车站接你们,你们饿了嘛,要不要先吃点啥,我让朱云给你们做去。」我话都讲不完,看着她们来,心里很开心。朱云也是挺兴奋的,自从他手受伤以来,我也不知多久没见他开怀了。我妈连忙阻止我们的忙碌,说已经在火车站吃了,「我只知道你住在这一片,但不知道你在哪一间,想着你既然开了饭店,问问人总能问到,没想到你就在这条街的头上啊。」
我姐给我妈倒了杯水,她们上下打量我,说我瘦了,搞得我挺不好意思。我连忙把朱云介绍给她们,说这是跟我一起合伙的,我们住的地方也在一起,这样更方便,也省了房租。我妈点点头,问我每天能营业多少,我回答说,好的时候有一千,正常七八百。我姐问,「刚才在门口看到拆迁的通知,对你们有没有影响?」我不愿意她们烦心,就一句话带过,说没什么问题。我又问,「你们电话里说是来看看那个男的公司的,怎么他没一起过来吗?」我姐说,那个男的过了年就从老家回南方了,她们两个在家里收拾停当了才过来,是错开的。「那男的长得怎么样?」我向我姐打趣地问。我姐有点害羞,拿出了手机,点出来一张照片给我看,「你看,长得挺魁梧的,帅倒是不帅,不过我也不要求这个。」
我接过手机一看,顿时变了脸色,心内如怒海翻腾,脑中雷声隆隆。那照片赫然是金总的侧脸,虽然不是正面拍的,我已断定是他无疑。我妈帮腔着说:「他姓金,都叫他金总。他是咱们隔壁村的,来南方好多年,也挣下了一片不小的事业。来我们家出手可大方了,送了你姐一套金器,送给我一套化妆品,你说我要那化妆品有啥用哈哈哈,还给了三万说先当见面礼,彩礼等事情定了再给。还有啊,他说我们家一定不能出嫁妆钱,要是给了嫁妆钱,就是看不起他。我琢磨这么有诚意,人看上去也不错,你姐也相中了,这事情准能成。金总邀请我们过来看看,可不正是更大的诚意吗,所以我们就来了啊。」
我冷着脸,忍受着百般噬心之苦,用力地吐出了两个字,「不行!」我妈长篇大论被我打断了,愣着,问我说:「你说啥?」「我说不行,这个人不能嫁!」我火冒三丈,用尽全身的力气说这话,一手把我妈的杯子夺了下来重重的地顿在店里的塑料桌上。热水烫得我满手,我皱起眉,忍住痛,跑到冷水龙头下冲。朱云被我的表现吓坏了,他凑过去看了我姐的手机,顿时他也什么都明白了。
我冲了一阵,从厨房走出来,把朱云拉到我身后,我对我姐说:「姐你知道这是个什么人吗?你绝不能嫁给这种人,我绝不!我绝不同意!」我妈听到我这斩钉截铁的话,嘴巴惊讶地长大,似乎能塞下个鸡蛋,然后她的喉咙里发出一种让我觉得好笑的尖音,随后那尖音转成哭嚎,我妈就当着我们三个人面,撒泼似的发起癫狂来。我听得怒火更甚,朝我妈吼了一声,「别叫了!」我姐插到我和妈之间,推开我,正声说:「小毕,你对咱们凶什么?你倒是说说为什么不能嫁给这个人,你有什么理由来阻止我的自由婚姻?」我百爪挠心,金总这种混混,什么能赚钱做什么,黑道白道都吃得开,为了利益不惜出卖身边的人,连兄弟的老婆都想沾染,他这种人,什么事情做不出来。这时,我也把所有事情都串了起来,从金叔牵线给我租房时候,金总想必就知道了我和我姐的关系,那顿饭局,明显就是为了讨好我这个小舅子,希望以后能化解。然而,我已经沾染了那种事情,在那个行业做过。就像领班当时说的,这个行业太害人了。我绝不允许我最亲爱的姐姐,也跟这种人产生关系,到时候我姐姐那可就是投了虎穴狼窝啊。
我姐见我不回答,回头看了正在哭哭啼啼的我妈,开口说:「小毕,这半年家里发生的事情,我们不想让你担心,都没跟你说。」我愕然,问,家里怎么了。我姐继续说:「我们借了钱给你舅妈的朋友,一开始他们是付利息了,两个月后就以各种理由推脱,我和妈急了,去找舅妈谈,舅妈说那是公司经营,舅妈没有办法干涉。后来那个房产老板抛出了个诱饵,说我们要是能够再借到一百五十万给他,他不光把我们的钱还给我,还允诺给我们三个点的利息差,也就是说我们替他在村子里借钱,允诺给周边邻居 17% 的利息,那老板就还给我们自己钱,再转给我们新借到的钱的 3% 利息。」我急不可耐地问,「你们就这样上当了?」我姐叹了口气,我妈的哭声又响了起来,仿佛要掩饰她的利欲熏心干出的蠢事。我姐说:「当时这么高的利息,村里的人都像抢钱似得把钱给我们送来啊,我们那时候整整借到了 200 万,给那个老板送去,老板满心欢喜,当场就把第一笔钱还给我们,还给了我们头一期的利息。」我追问,后来怎么样,「后来那老板就不见踪影,咱们舅妈为这事丢了饭碗,村里人成天围着我们家讨钱,这次过年你不回家我们还挺高兴,免得你见了这事心里堵得慌。」
我姐顿了一顿,缓缓地说,「其实你不说,我也知道金总是什么样的人,可我想,有了金总这颗大树,村里的人总不敢明目张胆欺负上门。我妈作保借的那笔钱,也总能慢慢还上的,咱们家也不至于在村里背上骂名,辱没了咱们毕家,」我姐透出一股狠劲,说:「就算我所托非人,那也就是我一个人的事,就算我一个人受苦,也总好过于咱们全家被拖累。小毕,姐希望你总是能好好的,总是能做正正当当的营生,姐受点苦没关系。」
我姐这番话说完,我如坠冰窖,眼前的姐姐和当年她读三年级时候的样子慢慢重叠,我姐为了我,为了这个家,做了怎么样的决定啊,为什么,为什么要让她来背负这么沉重的负累,为什么啊!金总,都是金总,他这是明知我们家陷入困境,他这是趁火打劫,先让我处于困境,租的房子马上到期,毫无腾挪之力,再趁我妈我姐被高利贷债逼得上蹿下跳之时,看准时机出手,看似救助,实际上就是要占了我姐的身子。这王八蛋用心如此狠毒,心计如此缜密,我实在是忍不住了,啊地一声狂叫,我冲出饭店的门,直冲向夜总会,我记得我跟他约好了要在夜总会门口见面,今晚,就在今晚,我要把所有事情都了解掉,我绝不能让我姐被这个恶贯满盈的家伙给霸占,我绝不能让霞姐的悲剧在我姐身上重演,我绝不能看着我姐为了付出那么多跳入火坑!
不行,不行,不行……我边跑边想,南方初春的冷风直灌向我胸膛,我稍微冷静下来。不行,我打不过金总,他魁梧膂力,我肯定打不过他,怎么办怎么办。这时,我跑过几家小饭店,这些小饭店跟我们的饭店格局一样。我冲进一家饭店跑到厨房,里面一个厨师问我有啥事,我说走错了走错了,连忙退出来。跑进第二家店里,厨房里刚好没人,我一眼就从刀架上看到了一把剔骨刀,我抓过剔骨刀,又抓过一些厨房纸,把剔骨刀包在厨房纸里,然后又出门尽力跑向夜总会。
前面就是夜总会大门,我站在路边的阴影里,看看夜总会门口金总的车不在。我平复了一下心情,掏出电话打给金总。正在拨号,金总的车从我身前开过。我立刻冲上前,用力拍他的车尾。金总踩了刹车,开门下来。见是我,他叼着烟哈哈一笑,连车门都未关,说,「小毕,啊,不对,应该喊你小舅子了是吧。小舅子,咱妈和你姐到了吗?你姐跟我说今天就能到的啊,怎么没见她们呢。哦,你是要跟我谈房子的事情,我找到房东了,他不愿意退房租,不退就不退吧,就按照我电话里跟你讲的,我给你安排到最后拆迁,总让你把这房租用足,总行了吧。」听他越说越得意洋洋的样子,我实在是气坏了,我说,「金总,你是不是觉得我们就像蚂蚁一样,任你拿捏,你想什么时候把我踩死,就什么时候把我踩死?」说到此处,我顿时像打了兴奋剂一样,敞开包着剔骨刀的厨房纸,牢牢地握着刀冲向他。金总见状就是一惊,但是他反应很快,一下子闪进车里,我握着刀冲向驾驶室,金总左手向上一顶,把我的手顶在车顶,右手用力一折我的手腕,我吃不住痛,松开了刀子。那刀子轻而易举地被他夺去。金总顺势拿脚踹在我肚子上,我哎哟一声,这一脚踹得我顺不过气,肚子像是被翻过来一样,我像只烤熟的大虾一样在地上蜷曲翻滚。金总喘着气,走到我面前。他半笑半骂:「就凭你这种毛还没长齐的家伙,也跟我用刀?我看你是不想活了!」说着他索性把刀子一扔,蓄足力后重重的一脚蹬在我的腰间。我顿时觉得浑身像是要爆开一样,冷汗顿时如同下雨一样喷了出来,嘴巴里咸苦咸苦的。我只有出的气,没有进的气,瘫倒在地上,只有呻吟声。金总不知踢了我几脚,踢的他自己也没什么力气了,他兀自骂骂咧咧,说什么看上我姐那是我姐的福气,我这不知感恩,还一心想破坏的兔崽子,早就该把我扔到工地里灌水泥,早消失早干净。我虽然没法直接看他的神情,但他的每句话我都听在耳朵里,屈辱的泪水纵横而出,我捏紧拳头想要爬起身,但真是没有一点办法。
就在这个时候,我听到一个熟悉的声音,好像是朱云。朱云怎么来了?我侧过身,模糊中看到朱云一边吼叫着,一边手里拿着个东西砸在金总后脑勺,金总之前在我身上耗费了体力,听到身后的动静,反应慢了,没能完全避开朱云这一击,但他也没有完全倒下,用尽力气推开了朱云,伸手摸着后脑勺,摇摇晃晃脚步踉跄。朱云被推倒在一侧,他的手边刚好是刚才金总扔掉的那把剔骨刀,朱云想也没想,握住尖刀,又是大吼一声,冲向金总,插在了金总的后腰。我用尽全身力气喊出了一声「朱云!」就昏了过去。
等我醒来时候,我已经在医院的病床上了。我妈睡在一旁,我姐目不转睛地盯着着我。我焦急地问我姐,朱云怎么样,金总怎么样。我姐让我别用力,她慢慢地跟我说了。我昏迷了两天,内脏出血,但问题不大。朱云那一刀,戳破了金总的脾脏,人倒是抢救过来了,但脾脏也摘除了。姐说,我冲出后,他们不知道怎么办,怕我做什么不好的事情,就让朱云追出来。朱云在追出来之前,把金总和霞姐的事情,以及金总给我们的门面房下的陷阱的事情,挑重要的部分说给我姐听了,这才向我追我。虽然他也不确定我会去哪里,就先到夜总会看看。没先到他第一眼就看到金总疯狂地踢已经躺在地上的我,于是朱云捡了块碎砖,就这么袭击了朱总。后来朱总被夜总会里冲出来的人送进了医院,朱云也进了派出所。
后来的事情,我不知道是不是霞姐在天之灵保佑,一是当天我、金总、朱云三者的事情,被定性为是朱云制止了金总对我的侵害,但朱云侵害的手段过激,所以判他防卫过当,然而他恰好还未到 18 周岁,所以只轻判了。金总还在住院的时候,也不知道是什么风声起了,社会上开始「打黑除恶」,金总撞了个满怀,各种控诉都指向他,他这辈子没什么希望从狱里放出来了。
明天,朱云就要出来了。我早早去买了一套新衣服,我想一定衬他。
这一年多,我重新找了店面,我妈我姐一起帮忙,又弄了个小饭店。我早说我姐这方面的天赋远胜于我,有她在,这店眼看着红红火火。她们也都等着朱云出来。朱云的手艺肯定依然在,我们这饭店到时候就如虎添翼了。
明天,朱云,我的恋人,我们就要团聚了。
我唯一的问题是,可我该怎么跟我妈我姐坦白,我和你真正的关系呢。
我们一起经历了这么多,什么都不能把我们分开。可是,我该怎么面对她们呢。
- END -
青山苏,归叶诚

窗外一片落叶飘了下来,落在了我的脚下,我抬头看看,树上已经没有多少叶在那里停留,星星点点只有几片,剩下的全是树 […]