后来的我们都归于平淡

和K的故事时间跨度很长，他比我低一级，自小成绩极好，当然我也是Top阵营。因为种种原因，我降了一级，于09年同一年高考，在回家的客车前后座上认出了彼此，相谈甚欢。09年的夏天，是往后十年纠结的开端。穿过云层，我曾努力向他奔跑过，虽然回过头来，更像是一场用力告别过的自作多情。

一段小故事是四年前写的一篇文字，近期作了更新，仅关乎暧昧，以及关于我们结局的交代。

2016年12月13号，上海降温的前一日，我期盼了两周，K如期而至，撑着伞在W酒店门口等我，背后车水马龙，霓虹忽闪，我不知道此时自己脸上的表情，只知道，这一回，他是真的来见我了。我穿过了挂满圣诞节彩灯的久光百货，踏过了冬雨过后黄色梧桐叶子落满地的北京西路，撞上了静安中华大厦下匆忙走过的行人，一心去见他，一心，只想去见他。

东京屋一如既往的廉价又美味，大约在这样寒冷的夜里，人声鼎沸又味好的居酒屋总是不二的选择。他的脸色不好，胃也不舒服，可是，我们最终吃完了四色刺身，鳗鱼饭，火炙寿司，一口牛肉，可尔必思，以及，一条剩下的烤靑鱼。我记得每一个细节，记得暖黄色灯光下他脸上的神情，记得，他喜欢吃中华海草，而这一家刚刚换了品种，黄绿色的显得卖相并不怎么好。

这一夜，我会在W留宿，就像很多年前那个炎热的夏天，我们分享了一个上下铺的小房间一样，一切顺理成章，水到渠成。

8005很热，开了窗，并没有什么效果。天空透亮，远方的大厦会亮一夜的灯，这里，是上海的不夜城。我喜欢我可能不会爱你中的李大仁和程又青那样的情谊，那样的朋友，互相躺在一起，一定要有啤酒，说上一夜的悄悄话，无关风月。可是这一次，是我一个人在喝啤酒，雪花最普通的淡啤，算不得好喝，和他有一搭没一搭地说着话，更多时候，像是一个人的独角戏。

真的很热，开了十四摄氏度的冷气，甚至去冲了冷水澡，脱掉睡袍，保暖的衣裤，我挨着他，内心坦然。我们认识了很久很久，久到我们自少年长成为青年；我也喜欢他喜欢了很久很久，喜欢到，一想到此生怕是和他有缘无分，他终究不会喜欢自己，年少时会嚎啕大哭，现在，只会在工作日的午后敲下这一段文字的时候，偷偷落泪。小心翼翼试探，谁也不敢碰谁。之前，我们仅仅相隔两城，再后来，是相隔两张床当中的距离，现在，我们互相挨着对方，可以听到对方的心跳，感受到彼此的呼吸当中潮湿的气息，可是，什么都看不见，一片黑暗里，明明可以拥有着彼此，却好像隔了一个太平洋的时差。

上一个满怀的拥抱，是七十天前，他的呼吸在我的耳畔游走，带着秋日夜晚的凉意；上一次亲吻，是两年前的除夕，耳边是夜空里绽开的烟火爆炸的声响，我的胸腔里，是粉红色的绚烂泡泡，在之后的几个月里，渐渐变成齑粉。这一次，是二零一六年的冬天，我二十六岁生辰的前夕，在漆黑一片里，我们轻轻吻着彼此，空气里暗潮涌动，却冷静又克制。他胖了很多，我张开双臂，甚至无法完整地拥他入怀，我慢慢地握着他的出汗的手心，手掌厚实，温暖如昔。大概，这就是我最向往的情谊，我最向往的人。肉体种种并不重要，彼此坦然相对，不念未来。我看不见他脸上的神情，我问他，这一次你为什么不把我赶走？毕竟，在之前的每一次，他都如此，驾轻就熟。他答，因为我还没有睡觉。不及细想，内心莞尔，是不是说，以后的以后，可以稍稍靠近一些，也不会被推开？他坐起来，低下头亲吻了我的耳朵，触感薄凉。片刻之后，突然说，我们睡觉好不好，语气果决又笃定。

是标间，我回到了自己的床。一夜梦魇，追溯琐碎的记忆片段，大多和K相关。

我离开的时候，在酒店的便笺上写了一些字，细心裁剪好，夹在他的工作卡片里面，不知道，他什么时候会看到，又或者，永远都不会看到。

我说，

每一次再见，都是久别重逢的喜悦。

你忘了提前和我说，生日快乐。

多多保护好自己，少喝酒。

此生无涯不过一场醉，只是颠倒疏狂这一生不悔。

每年的生日愿望都一样，是和K一起去看一场周杰伦的演唱会，现在不知道可不可以奢侈地加上另外一个，去旅行，和他在一起。明年，要去办理日本签证。

现在是2020年8月9日，我在昆明返回上海的飞机上。我和他的故事，惨烈收尾，最终归于平淡。后来的我，一个人去了两次日本，跟他，再也没有什么关联。

我们都是趋于而立的中年，有时候自己会突然缅怀与他的过去，记起来那些缠绵，然后飞快地让自己清醒。长久以来，我其实比较好奇，每个阶段里面K对我到底是什么样的态度。可是知道了又有什么意义呢，年轻时候的这段青春，已成如烟往事。

我一直记得09年到13年每一年的夏天我们都会见面。13年陪他去家教，我穿了一袭红色的长裙，无论如何也做不出他出的高中数学题。我们吃了火狐狸和绿茶，我甚至还记得植物园的那家绿茶环境很好，我们点了一道火焰虾，口味并不是太好。我不清楚他为什么陪我留宿在桔子酒店，后来很多年不曾入住这样一家连洗漱用品都不提供的廉价酒店。我们是上下铺，杭州闷热，卫生间堵住了下水，似乎那晚一夜无话。后来呢？我似乎独自一人回了家。

现在想来，我们虽然认识很久，但其实在一起的时间并不多，能够忆起的片段也很少。我们每一个夏天都会见面，但是并没有一起度过冬天。但他身上的气息，这么久过去，想起来却还能充溢鼻腔，是雨后的少年气，有湿润的牛奶味道。

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